【喻叶】此间黑白
【喻叶】此间黑白
喻队生日快乐！警察pro
Chapter 1
喻文州敲了敲门，耐心地等着门吱呀地一声打开，一张疲惫的脸出现在面前。
“您好，我是前来报到的实习生。”喻文州彬彬有礼道。
“哦，你叫什么洲来着......”
“我叫喻文州。”
“好，喻文州，你先回家去吧，这里暂时没有你什么事情。”那人挥挥手，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进屋了。
“前辈，大学给我的通知是，今天就要配合蓝雨警方探案。”喻文州微笑着，却加重了语气。
“你们这些学心理学的有什么用？”那人说话也抬高了一个声调，中气十足地说道，“黄毛，请喻同学出去！”
“好的！魏老大，”一头黄毛的男孩蹦了出来，一见到喻文州，笑容顿时僵了几分，“喻队，你好......”
“少天，你也在这？”喻文州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下了然，“魏队，如果这里有什么重大案件，请让我参加。如果我不能协助你们，我会自愿申请退出实习。”
魏琛从一大摞案卷中抬起了头，“小子，不是老夫排挤你，我看了你的档案，你的心理学成绩好，可是你四肢不发达，这万一路上碰见罪犯什么的，出了什么事，担责任的可是老夫啊！”说着又提溜了几根方便面，“我这不是为你好嘛！”
“魏队，我的体能测试的成绩是85，我确定我不会有任何问题。”喻文州说，视线却已经越过魏琛，看向了案卷。
“就是魏老大，队长除了手残点，枪打不到十环，其他方面都很不错的！”黄少天附和道。
“作为一个警察，你知道手枪在关键时候，比你亲爹都亲！”魏琛拍桌而起，“你知不知道，就因为老夫枪术不好，所以这里，”他指指自己的腿，“粉碎性骨折！赔了多少也回不来了！”喻文州低眸看向魏琛明显粗一圈的右腿，默然。
“所以老夫最讨厌的就是，有自以为是的小子，以为刑警队是自家后院，想进就进，想走就走！”魏琛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没几年，老夫就退休了，到时候我会让这小子继承我的位子，”魏琛看了一眼懵懂的黄少天，“那时候让他走后门雇你也无所谓。”
喻文州攥紧了自己的手，半晌又松开了，脸上的笑容不减，“无论如何，荣耀总部通知我，要我来这里实习。一个案子也算实习，对吗？”
“哼，你说的！”魏琛摊开案卷，“113连环男尸案，你看看吧。”
蓝雨区某小区发现第一具男尸王泽浩。经检验是氰化物中毒所致。经查证死者为蓝雨大学大学生，20岁，平时乖巧上进，为人和善，其朋友说他没有仇人。死亡时间1.13日凌晨1点左右。
蓝雨区红灯酒吧发现第二具男尸楚霸。死因也是氰化物。死者是常驻酒吧的一个小混混，25岁。但是据酒吧老板说，由于小混混长相帅气，所以受女客欢迎，所以一直留着他。经调取监控显示，小混混和约莫几十位女子喝过酒搭过话，故不能确定何时下毒。死亡时间1.13日早晨7点左右。
第三具男尸申征也是氰化物中毒而死。死者是一十八线小明星，28岁。死者住在一个偏僻的出租屋里，附近无监控摄像头。死亡时间晚上5点左右。
喻文州用手机拍摄了案卷，还被魏琛批评了一通，最后靠着记忆记住了大概，便匆匆搭车前往第一处现场。警车里围坐着几个人，个个表情严肃，不怒自威，没有一位女性让这一车警员显得格外地刚硬。黄少天也罕见地没有到处说话，可见这个连环案已经摄住了每个人的心。也是，蓝雨已经平静了很多年了，只有偶尔的抢劫案，杀人案发生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这是一处平静的湖泊，人们早已习惯，可当湖水泛起了涟漪，人们就开始惧怕湖底的水怪。
“文州，你知道吗，越平静的地方，越是危险的前兆。”
喻文州突然想起了这句话。
那是他大学讲师叶修说的话。叶修是一个很神秘的男人，他喜欢抽烟，不喜欢喝酒；喜欢玩笑，又无比厌恶轻佻。喻文州一直奇怪，像叶修那样敏锐智慧的人，为什么甘愿做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讲师，而不去荣耀的犯罪探案组一展抱负。叶修的身世是谜，当初他空降一般来到学校，教完喻文州这一波以后又空降一般地走了。叶修像是在躲避着什么，一面他昼伏夜出、猫头鹰一般地敏锐，一面他悉心教学，说出了不少“叶修式”的名言。奇怪的是，作为一个大学讲师，叶修也仅仅大他三岁，可是他的阅历和经验，倒像是个从业三十多年的老刑警了。
喻文州忍不住翘起嘴角，一想到那个人，那个挖掘不完，让自己都看不透的人，他就忍不住地快乐。
叶修也很欣赏他，经常会找他一起分析警局的疑案。算是单独给自己开小灶了，当然喻文州也不是那种讨厌拖堂的学生，他会认认真真地听着，认认真真地记着，记住一些叶修说的话、记一些叶修的模样。
算了，别想了。喻文州微微摇头，一想到叶修，他的思维便会停不下来了。
他重新低下头，在脑中整理思路。
“今天我们有队长坐镇，”黄少天好像突然看见有喻文州这个人似的，开始调节气氛，“案子一定会轻松搞定！”
“轻松？”喻文州想起案卷上被铅笔涂得乱七八糟的问号，反问道。
“就是，一没指纹，二没监控的，心理学家能凭空变出来什么？”一个老刑警不屑地嗤道。
喻文州想起来叶修教的第一节课。那一节课，让他彻底地相信起来自己的职业，相信起自己的未来。
叶修那天穿着一身卡其色的风衣，有点发旧，他缓缓走进教室，手里烟雾缭绕。他一眼扫视了下面数十个学生，嘴角是一抹笑，他熄灭了烟，道：“我知道诸位选择心理学家的原因。”
“一，有钱。”
“二，刺激。”
“三，”他的目光转向了喻文州，嘴角的笑容更盛，“喜欢。”
“首先，我的课是犯罪心理学，也就是说，到时候各位爷可是要去小小刑警办公室和一群吃泡面抠脚老爷们一起工作的，工资也就基础水平线吧。其次，你们想在现场找刺激还是找恶心？反正，就我所知，无聊的案子不恶心，刺激的案子一定恶心。所谓刺激，就是你们的小命一定是岌岌可危的，”叶修的眼球向上，他应该是想到了什么人，喻文州寻思着，突然，叶修走到了自己面前---“至于纯粹喜欢、刚刚还在猜测我的心理的，恭喜你，我会一字不落仔仔细细读你的论文的。”
“什么是心理学家，就是在各种各样的人事寻出个所以然来，他研究的是人，也只有人这样的生物，才会有不同的心理。”
“而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庞大、最智慧、最伟大、也最复杂的生物。如果可以，我宁愿和一群黑猩猩混在一起，也不想给你们这群小崽子上课。当然，我有吃喝玩乐的伟大追求，所以只能选择后者了。”
一阵哄笑。
“我必须要告诉你们，过程是案件中最有趣的地方。千万不要，为了一个结果，而忘记寻找过程。尤其是内在的心理，那是我们心理学家可以变出来的。”
“罪犯是女性，年龄在20到30岁，她和三个人都有一定的亲密关系，而且她可能很自卑，也可能很自负。”喻文州说。
“为啥是女的？”
“这是我侧写推理的结果。三位死者，年龄、生活范围、个性都有一定差异，况且三人并未有所接触，又遭到了同样手法杀害，目前可以肯定是同一人所致。只有女人，能同时连结起三个不同的男人。”喻文州淡淡说，仿佛一点也不在意般，从兜里掏出一颗糖，吃了，然后又抬眼看着围观的众人。
“那为啥是自卑或者自负啊？”黄少天追问道。
“这是我猜的。”喻文州微微一笑，眼睛弯弯看着黄少天，“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觉得，有道理！”黄少天挠挠脑袋，肯定地说。
三处案发现场都转了一圈，刑警队却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喻文州转了很久，收集了一些死者的个人物品，交给了物证处暂作物证。不得不说，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地办案。
从阴暗的出租屋里踱步出来，喻文州掏出手机，对着叶修的头像久久迟疑。终于，他还是按下了呼叫键。电话铃声响起，喻文州一边围着小屋转圈，一边等待。过了两秒，喻文州一脸平静地挂断了电话。突然，他发现脚底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枚银色的戒指。
喻文州捡起来，仔细端详着。
男款，很普通的样式，市价不到一百。戒指亮泽光洁，很显然主人对其很爱惜，三天两头地擦拭它。
“少天！帮我拿下物证袋！”喻文州喊道，黄少天立刻跑了过来，“队长你还有什么发现？咦谁这么不小心丢了一个戒指！”黄少天一边叽叽喳喳，一边收好了证物。“少天，叫技术队检查，要没有死者的指纹，”喻文州本来要开个玩笑的，但想着还是谨慎为好，黄少天却连忙补充了一句，“那你就滚回学校重学呗！”
滚回学校？他喻文州真的愿意。如果叶修还在的话。
这边黄少天和喻文州还没聊完，第四起案子已经发生了。
魏琛急忙给出勤的小队打电话，叫他们赶快回来，一个女人，在家里自杀而亡。
她也是氰化物中毒而死。
Chapter 2
喻文州他们一路上在警笛的伴奏下开往蓝雨郊区的一栋别墅中。
别墅有两层，二层卧室里，静静地躺着一个美丽的女子。远远看，她的身段很美。走近看，她的身体已经变成了鲜红色，出现了一块又一块红艳的尸班，如同浸在鲜血里的公主。
喻文州仔细端详死者照片。
那是一个难得的美女。眉眼中却有着浓浓的戾气，一个足够风尘的美女。
死者是富二代姚子欣，父母在国外工作，她执意留在蓝雨区。每天除了做任务般去大学，就是逛酒吧，最新的技术队调查显示，死者和那三个死去的男人曾是男女朋友。
死者穿着一条睡衣长裙，手边是一张遗书。
上面一条条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说自己由爱生恨杀死了三个前男友，现在才发现自己错了，有感于自己的罪行，于是自杀了。祈求上帝原谅自己，然后是一个签名。
喻文州对照了死者的作业本，字迹一模一样。
“啪啪，”身后魏琛鼓着掌，已经高兴地笑出声来了，“定案吧！”
其他的刑警忙碌着收取物证，勘测现场，魏琛走到了喻文州跟前。
“心理学家，你也看到了。我们蓝雨刑警没有你们，也照样定了案，找到了凶手。”魏琛背着手，端详着死者的照片，“啧啧，多靓的姑娘，可惜了。”
“魏队，你觉得，这样的女孩爱美吗？”喻文州突然来了一句。
“当然啊！你看她梳妆柜上全是瓶瓶罐罐，老夫都不认识！”
“那么，她为什么选择在自杀的时候穿一条睡衣呢？还有，”喻文州指着床头柜上未开封的一片面膜，“那片面膜她留在那里给我们敷吗?”
魏琛看了面膜几秒，叹了口气，“鱼温粥，我觉得你和老叶很像。”
“老叶？”
“叶秋，你听说过吧，”魏琛一副看乡巴佬的眼神。
“听说过，是荣耀联盟首屈一指的犯罪心理学专家。”
魏琛伸出了一根指头，摇了摇，“这还不止，那不要脸的什么都会。”
他掏出来一根烟，忧郁地点燃，又赶紧掐灭了，未消散的烟雾如同庙堂前的香，一路送着死者离开。
“当初，蓝雨被嘉世压着打。嘉世的破案率，啧啧，都不是人！”魏琛意味深长地看着喻文州，“你和他一样。”
喻文州还想问什么，但是魏琛已经投入到了案子中。“黄少天给我把面膜装进物证袋里！”
黄少天哭丧着脸，道：“魏老大，物证袋不够了......主要是咱们串了那么多现场,每个现场都要浪费几个袋子,哎超市的塑料袋还收钱呢......”
魏琛抄起手边的香水就想打黄少天。一转眼看见上面的香奈儿标志，又赶紧嘟囔道：“我的个乖乖这得几千块吧。”
喻文州忍不住笑了。
“好你个喻文州，敢笑话你队长了？”魏琛怒道。
“不敢不敢，”喻文州忍笑回道，“魏队威武。”
魏琛却突然正经起来。“文州，留在刑警队吧。蓝雨需要你。”
可是，即使是案件疑点重重，上头却不允许继续扩展搜索范围，继续推进了。于是案子草草结束，凶手被定为富二代女孩。毕竟，凶手已死，便不需要其他的流程了。
喻文州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现在，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刑警，挂着最低级的警衔，偶尔还被拉去充当一下交警的职务。但是他不想放弃，因为他感觉，这个案子背后，绝不是那么简单。
他从来没有这么想找叶修。
他想告诉他，自己对官僚主义是多么失望，他想问他，正义和光明，是不是总会像是今天这般，以如此可笑的姿态缺席。
手机打不通。那就去找好了。
每个刑警派发了一辆警用摩托。喻文州迈开长腿，跨上摩托，趁着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日，打开手机GPS导航，地点是兴欣。
兴欣区，最近才发展起来的小区。
喻文州搞不懂叶修为什么要去那么小的一个地方。他明明可以坐在更大的位置上，享受这更高的荣耀，过着更好的生活，可他却选择了兴欣。除非，这些他都不想要。
真巧，我也是。
到了兴欣，喻文州停好摩托，刚刚下地，就觉得腿一软，站都站不起来了。他一边暗自反省自己的身体情况，一边给自己同窗的两个同学打了电话。一个是王杰希，还有一个是肖时钦，可惜的是，他们选犯罪心理的次数较少，所以不算了解叶修，但是都非常敬爱他。当然叶修和他们的关系也不错，喻文州只是想问问他们，毕业后有没有听说过叶修新的消息。
肖时钦事情太多，直接就挂断，来了个短信说开会呢。
王杰希倒是回了短信。问他叶修的消息，答案也是不知道。王杰希还叫喻文州打听到地址然后告诉他，他也想去看看叶修。喻文州应承以后，聊了两句，对方就忙的挂断了电话。
所以，今天他喻文州成了最闲的了？
喻文州这么想着，收好钥匙，斜靠着摩托的座椅，盘算应该怎么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并不算显眼的叶修。
他记得叶修喜欢玩网游，有次放开豪言说自己玩网游一辈子都不会腻。
喻文州想，叶修爱的不是网游，他爱的应该是里面分明的正义感吧。
那是在他心中始终熊熊燃烧着的火花。
喻文州随便走到一个网吧里。买了上网卡，先打了一会荣耀网游。
“哟哥们打得不错啊！”
“这个术士控场好强啊！”
很快身边围了几个看热闹的。
“你们这边还有比我厉害的吗？”喻文州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哥们你够狂，有胆儿的话去兴欣网吧找那个网管小哥打打看啊！”网吧小哥不服气地说，“就对面那条街第二家。”
“谢谢。”喻文州笑道。
兴欣网吧。
喻文州踏入门槛，见到了一个女子正在扫地。
“你好，”喻文州微笑，“叶修在这里吗？”
“你问叶修啊，”那女孩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回到了扫地的任务里，“他去买早饭了。”
“柔柔是有人来找叶修吗？”这时另一个女子走了过来。“那麻烦你上楼等会吧，他就住在楼上，那个房间。”老板娘热心地指路。
喻文州上去以后，唐柔和陈果交头接耳道：“这就是叶修说的要来找他的小帅哥？”
“他确实很帅啊。”陈果说。
“他和叶修一样，那一双眼睛，我看不透。”唐柔说。
一间很小的房间，喻文州进来才发觉，原来叶修住的就是这个地方。
一般人家都会把它当做仓库的地方。
喻文州知道叶修这样做，一定会有自己的理由的。所以他不用替他担心，虽然他私心希望，叶修能活的高兴，就像他说的那样，吃喝玩乐，样样俱全。
一张窄小的桌子。喻文州走近，拿起了上面的一根钢笔。
钢笔一侧印着嘉世的花体，一侧印的是......
喻文州摩挲着上面凸起的字母，心下翻译着。
“于黑夜前行，于白昼死亡。”
“文州，你来了。”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喻文州的思路。
喻文州转身，叶修咬着一根油条，正笑望着他。“吃早饭了没？”他摇晃着手里的豆浆包子。
“没有。”喻文州说，虽然他四点就已经吃了早饭。
“那就赶紧带着你的脑袋下来吃饭！”留下这么一句话，叶修扬长而去。
“给你们介绍一下啊，我的爱徒，文州。”看到喻文州下了楼，叶修用竹筷子敲敲塑料碗，严肃地介绍道。
“老大的小弟好！”一个金色头发的男子大声说。
“包子这是我徒弟。”叶修教训道。
“徒弟不就是小弟？”包子认真反问。
“恩也对，”叶修看向喻文州，“那小弟，过来吃饭！”
喻文州在小桌子旁坐好，面前是属于他的那一份豆浆包子，还在冒着热气。
“特意给你买的，快吃！”叶修催促道，又给他拿了一根油条，“别被那个猥琐的抢走了！”
喻文州定睛一看，那个猥琐的就是大名鼎鼎的方锐。方锐，人称黄金右手，他右手持枪可以做到百发百中。但是不知什么原因，呼啸刑警开除了他。当然，也可能是他开除了呼啸。这些都是警队的机密。
“喻文州啊，久仰久仰。”方锐笑嘻嘻地把叶修抢到的油条抢了回来。
叶修也懒得再抢，索性从自己没吃完的油条掰了一半，塞给了喻文州。“快吃，他们都是能从人嘴下夺食的怪物。”
喻文州也乐得配合叶修，三下五除二吃了油条。罢了还眼疾手快地抢了方锐的半根油条，塞给叶修。
“喻文州原来你一直都在骗人！”方锐愤怒，“什么手残都是你装的吧！”
“没有啊，”喻文州笑着指指裤腰上的手枪，“要不要试试？”
“啧啧文州心脏了。”叶修感慨。
“有什么样的老师，就有什么样的学生。”方锐说。
“我就不心脏！”包子举手骄傲地说。
“你是他小弟。”方锐回答。
“那他是老大的学生凭什么我不是老大的学生？”包子委屈。
这时叶修戳了戳喻文州。喻文州转头，叶修凑过来悄悄道：“吃完了吗？咱外面聊去吧。”
喻文州点头，二人一起出了网吧。
街头是一派车水马龙，兴欣早已经从睡眠中苏醒，人们也出来迎接太阳。叶修皱眉看着阳光，后一脚缩了回来，带着喻文州上了楼梯，回到了昏暗的小屋。
“文州，当上刑警了？”叶修笑吟吟地看着喻文州，一只手伸到了喻文州裤腰的地方，飞快抽出来手枪，在手中自如地转起来。
“当然。”喻文州说，“但是我们前几天调查了一个案件......”
“别。案件不能随便对外人公布。”
“你不是外人。”喻文州说。
“我不是你的外人。”叶修感叹道。
“那好，我就问你一个问题。”喻文州叹了口气。“世界上，还有善吗？”
叶修笑了。“文州小朋友，这可是基本价值观问题啊。”说着一只手就已经捂住了喻文州的脸。
得，本来就昏暗的屋子，更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忽然，叶修的手慢慢张开，一缕微弱的阳光，透过小屋的门缝，穿过叶修的手指，照到了喻文州的眼睛里。
叶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就像是我遮住了你的眼睛。但是手都是有缝隙的，只要有一处缝隙，光明就能填满黑暗。”
“作为心理学家，作为一名警察，你需要做的，就是撕开黑暗，撕开一切伪装，让光芒从缝隙里钻进来。”
“你懂了吗？”
喻文州握住叶修的手，在微弱的光芒下，整个屋子甚至变得光芒万丈起来。他看着叶修的眼睛。
“我明白了。”
叶修忽然闭起眼睛，靠着墙壁，道：“我觉得我净是在改变你的世界观。我得检讨一下自己。”
“不用。”喻文州回答。“没有你，我不会知道那么多专业知识，更不会懂得人性到底是多么复杂，也不会像现在一样相信光明。”
喻文州当时曾经问过叶修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
那时他难得地没有保持冷静。那些罪犯难以言说的龌龊的心理，被叶修一条条分析出来，如同手术刀把一个人所有的邪恶一一捡出，再放到阳光之下。喻文州想不到，一个平时胆小慎微的中年男人，是怎样一手策划了一个巨大的连环杀人案。他的心理和他平时为人的慈爱和善完全不同。大概是被人面兽心的例子刺激到了，那天的喻文州也是昏昏沉沉的。叶修的小灶他什么都没听进去。最后，他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太愚蠢了，三岁小孩都回答的出来。
“人为什么这么复杂？”
“因为人性。”喻文州在心中回答。
可是这个答案他不满意。
“你以为，这世界就是善与恶的两面体？骰子都有六种可能呢！何况人呢。”叶修说，但却避开了这个问题。
“我回答不出来。因为这个问题无解。”罢了，叶修点燃了一根烟，缓缓吐出了一口烟圈。
也是啊。这个问题之所以愚蠢，就是因为它无解。
人性，无解。
Chapter 3
在兴欣待到了下午，喻文州知道自己必须得走了。
叶修一个人送的他。
叶修拍了拍他的摩托，一个轻跳坐了上去。“真怀念。”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话。
这会喻文州却也坐了上来。他转身给叶修戴上了头盔，转动钥匙，启动发动机，“抓紧我。”
然后一个冲刺，警用摩托车就向前飞了出去！
叶修没有抱住喻文州，但是他的笑声却从头盔中清晰地传出来。
座椅太小，坐两个男人更是不易，所以即使叶修没有抱住喻文州，叶修的脑袋和头盔，都是紧紧地贴着喻文州的后背。叶修的声音，也透过了喻文州的衣服和胸膛传了过来。
“文州，如果有需要，我就过来帮帮你。”
喻文州一下子停下摩托车，叶修由于惯性重重地撞到了喻文州。
“文州你真会折腾老年人。”叶修揉揉自己的额头，瓮声瓮气地说。
“那如果我现在就需要呢？”喻文州问。
“你知道调一个人需要多少文书吗？”叶修反问。
“前辈，”喻文州开口道，“你是叶秋吧。”
叶修也没转过头，大方地承认了，“我是用过这个名字。”
喻文州点点头，没说什么。
“不过你怎么这么早就看破了？唉，突然挺庆幸你手残的。”
喻文州看着叶修，等待下文。
“你要不手残了，那我们混什么？”
“不过啊，我的确是手残。但是这又有什么问题呢?”喻文州看着落日的余晖，“我们所追求的都是一样的。不过都是，在黑暗中寻求光明的人罢了。”
“没准哪天我就赏个脸去蓝雨逛逛。”叶修说。
“好啊，到时候一定请你吃白斩鸡。”
“白斩鸡？”
“对啊，很好吃的。”
终于是分别了。喻文州一骑绝尘而去，叶修也直接背身离开。他们还有各自的事情要做，他们还有同样的光明要去寻找。
喻文州傍晚的时候才回到蓝雨。但是他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选择绕道去了案发现场。思来想去，他还是拐到了蓝雨郊区的那栋别墅。
警察拉的警戒线还没有撤，毕竟是连环杀人案，算是高级别的案件，案发现场还是需要保持一定时间的。喻文州迈过警戒线，打开手电筒，一步步踏进了二楼。
死者屋子里透出了淡淡的光亮。
喻文州心一紧，手摸到了自己的手枪，紧紧攥住，无声息地拔出手枪，将其对准房门。
“啊，困死老夫了！”里面传来一声困倦的声音。
喻文州放下了心，“魏队。”
魏琛从房门里探出头，一双眼睛布满血丝，头发也是乱蓬蓬的，“想这个案子没有头绪，就来这美女的屋子看看。”
喻文州点头，“我也是。”
“你也是来看美女的？”
喻文州嘴角抽了抽。佳人已逝，他才不想在这里看什么美女。
“好了逗你玩的，看你平时那么正经。”魏琛大大咧咧笑道，然后那手电筒照了一圈，“我没什么发现。”
喻文州蹲下来，用手电仔仔细细照了屋子的角落，然后不经意地，他照了床下的角落。
一根头发。
早在上周，他们已经把这里的东西清理得干干净净，所有可以作为证物的都被拿走了。当然包括床底的东西。
喻文州早就断定，犯人是一个自卑或者自负的人。
如果不是过度相信或者过度自卑，谁会故意设计在同一天杀死这么多人，用同一种方法？
而如果自负或者自卑，在一定时间内，她一定会回来欣赏自己的犯案地点。
那个时候，她可做不到全副武装了。
喻文州把头发装在证物袋里，小心翼翼放在衣服里。
等到他站起来，却发现魏琛已经不见了。
喻文州暗道不好，他们这可是和凶手碰了个正着！凶手是在他们前脚过来的，魏琛来了以后估计就在那里埋伏着设计魏琛，看见自己来了又躲在暗处伺机攻击！现在，最不应该做的就是分散啊！
喻文州只好稳定心态，握紧了枪杆。
“砰”，楼下传来一声枪响。
喻文州连忙跑下楼去，只见魏琛倒在地上，左腿汩汩地流着鲜血。喻文州刚想给他包扎，魏琛却大吼道：“他来了！”然后砰砰发出两枪。
都打偏了。
魏琛气急，又发了一枪。
还是打偏了。
魏琛一怒之下夺过喻文州的枪，对方的掩体太坚固隐秘，竟然每次都逃脱了魏琛的子弹。
“我靠！”接连几次失败，魏琛无力地放下了枪。
然后，对手夺命般的枪声响了起来。
一片黑影站了起来。
喻文州握紧手里的枪。魏琛刚刚以为发完了所有子弹，但是喻文州知道，还有一发。
一发，定生死。
砰！
“啊---”随着女人撕心裂肺的嘶吼，喻文州知道，自己打中了。
手电筒照过去，自己打中了女人的左腿。
随着警车押送犯人回到警局，喻文州先是找人安顿好魏琛，然后就进了审讯室。从昨晚到现在第二天的凌晨，他的精神一直处在紧张之中，一时间什么也做不了，最后只能把审讯的权利让给了别人。
喻文州从审讯室回到办公室，却看不见魏琛了。
“魏队呢？”喻文州问。
黄少天抬起红红的眼睛看向喻文州。“魏老大走了。”他说。
喻文州深深吸了一口气，冬日的凉气让他清醒了几分。“他伤的怎么样？”
“粉碎性骨折。左腿，也废了。”黄少天哽咽道。“临走前，他说你就是队长了。”
那一刻喻文州有点想哭。可是他不能哭。现在他是队长。
“大家打起精神来!现在真凶已经抓到了！难道你们要浪费魏队一片苦心吗？这是魏队抓到的凶手！是魏队在蓝雨最后的荣耀！”喻文州的声音铿锵有力，一时间竟然不像是那个平时温柔的喻文州所发出来的。
“我说，大家，别忘了我们的工作是什么。是抓住坏人，保护无辜的民众。不是在这里沉湎过去！”
“队长，我这就去干活。”黄少天抹了把眼泪，走了。
喻文州抬起头，对着天花板。许久，他眼里流泪的冲动终于抑制住了。
他还要继续奔跑，在黑夜中奔跑。
但是还没开始奔跑呢，喻文州就睡在起跑线了。在他点燃起大家的雄心壮志之后，喻队长就因为体力不支而睡着了。
醒来已经是中午了。早饭放在喻文州面前，已经凉了。喻文州没有心情吃早饭，推开站了起来。不得不说，这一觉来的真是时候，他赶紧接上凌晨的工作，向人问起审讯结果。
“报告喻队，一开始小黄没有审出来，后来来了一个自称魏队请来的外援，成功地挖出了犯人的话。”
“外援？”喻文州话里带笑。
跟着队员的指领，喻文州来到了审讯室门口。一眼便看见了人群中身着卡其色风衣的背影。洗的发旧的衣服挺拔而修长，包裹着他的身子，于是他整个人就显得格外得乖巧，越发地可爱起来。
听到脚步声，那人也有所感应似的转过头，“文州来了啊。”他笑道，“记得请我吃白斩鸡。”
“老叶白斩鸡有什么好吃的！我和你讲，蓝雨的食堂里还有好多好吃的！”黄少天在一旁喋喋不休。
“少天帮我把审讯笔录取来。”喻文州支使黄少天离开，随后和叶修一起靠着审讯室的玻璃，像是当初大学里聊天那样。
“你怎么来了？”喻文州故作惊讶。
“我再不来，文州你就要累死了。啧啧现在老冯都这么不人道了？警察连轴转，当我们文州不睡觉的吗？”叶修一脸鄙视地骂着警察局，生怕蓝雨警察局里的别人不知道自己的愤怒。
“审讯结果怎样？”
“你不是叫黄少天给你拿了吗？”叶修很显然懒得讲具体经过。
“是犯人找四个死者寻仇吗？”喻文州问道。
“不是，是犯人爱那三个男的，爱到毁掉他们。”
“那犯人是那女孩的仇人吗，怎么伪造的证据呢？”
“不是仇人，是小跟班这类的。文州啊，哎你是不是在套我的话？”
“是。”喻文州不要脸地承认。
“喻队来了，加急的快递！”黄少天蹦蹦跳跳把档案袋交给喻文州。喻文州打开浏览一番，心下已是了然。
这是一个多角的爱情故事。犯人赵婷婷是富二代姚子欣的小跟班，也是她多次考试的枪手。姚子欣出钱资助农村学生赵婷婷，把她接到城市来养着她，唯一的要求就是她要替她上课，学习，写作业，考试。姚子欣的老师甚至根本不知道这件事。这种境况一直持续到大学。大学的时候，赵婷婷情窦初开，喜欢上学长王泽浩，姚子欣为了捉弄赵婷婷，和王泽浩在一起后又狠狠甩了他。后来赵婷婷喜欢上小混混楚霸和小艺人申征，都被姚子欣拦腰截断再狠狠抛弃。她玩弄了赵婷婷的半辈子，于是赵婷婷决定复仇。赵婷婷对三个男人的爱，也由于他们对姚子欣的念念不忘变为了恨，于是便有了这个连环杀人案。
“可是，你发现没有，”喻文州看向叶修，只消一刻，他就知道叶修和自己有同样的疑问。
赵婷婷只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农村女孩，她是怎么凭借一个人的力量施行这么大的杀局呢？更何况，是在一天之内，同一种方法。
换句话，她背后的人或是团队，是谁？
“赵婷婷招了吗？”
“招了，可是这个傻姑娘，到最后也没有见过那个人的真面目。”
“多情的姑娘。她爱上了一个亲手葬送她生命的恶魔。”
Chapter 4
蓝雨上下又陷入了一团紧张的局面。
“身高180-185，男性，体重70-80公斤，中等偏瘦身材，头发黑色，脸孔呈方字，平时彬彬有礼，为人温柔，爱整洁，对女性很绅士。这样的人，在赵婷婷的大学里找，还有在红灯酒吧的常客以及申征旁边的人里面找！先不要打草惊蛇，把人物的信息给我和文州发过来！”叶修下了命令。
现在全队都把叶修和喻文州二位当做大佛供着，恨不得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一个个于是忙的不行，还要时不时关心一下队长和外援的身体情况。
“喻队，你饿了吗？”有小警察过来可怜巴巴地问了句。
“要吃吗？”喻文州递来一块白斩鸡。
“算了算了。”小警察一溜烟跑了。
现在是中午12点，已经和凌晨那拨人倒了班，但是由于蓝雨人不够多，所以事情的进展还是缓慢。工作还没有达到喻文州规定的目标，喻文州也只能先罚着他们饿着，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和叶修在他们忙的时候吃白斩鸡。
“白斩鸡蘸醋好吃吗？”
“你可以蘸这个特制酱料。”
“恩，果然好吃。”
一群警察肚子咕咕叫，听着这个简直想冲上去打队长，分白斩鸡！但是他们的目光仍盯着屏幕，手指紧张地操作着。
喻文州看了看时间，快一点了，这些小伙子怕是撑不住了。
“吃饭吧！”喻文州喊道。
“不用！队长，我们做完了再吃！”一群小伙子吼道。
“管教的真不错。”叶修看着这群严肃认真的警察，幻想着自己该如何把兴欣那群人调教成这样。
叶修吃着白斩鸡，想着调教兴欣的大问题，而一旁的喻文州在静静地看着他。
这才一天不到，叶修明显憔悴了。
三年前叶秋从嘉世辞职，后来他用真名叶修去当老师，最后他又去当网管。
这人真不知道闲着，也不知道照顾自己。
喻文州帮着叶修蘸酱，把鸡肉夹在了叶修碗里，一块一块塞得满满当当，于是小碗变成了富得流油的聚宝盆了。
“文州你也吃吧。”叶修好像刚从梦里惊醒，催促喻文州快吃。
“你多吃点。”喻文州说，“然后再睡一觉，等着结果吧。”
他实在是不应该同意叶修过来。看见叶修这么累，喻文州感到自责正一点点吞噬掉自己。
“那怎么行。我可是收了俸禄的。”叶修举着鸡腿一笑。“喻队亲自蘸酱的白斩鸡，你说他们吃过吗？”
正在苦逼工作的警察们，捂住了自己咕咕叫的肚子，心中默默想：“您吃就吃呗，能别秀吗，我们快饿死了！”
一个小时后，新鲜出炉的结果到了喻文州手上。
照片，姓名，履历，以及老师评价，自我评价，同学评价等等。
喻文州一目三行，信手划掉几个有赵婷婷不喜欢特点的人。
赵婷婷那样懦弱、自卑的人，究竟是为了怎样的爱，才会选择杀掉曾经的自己，和四条人命？
她到底是怎样地信服地听信那人的教唆？
那人为什么会给她这样的熟悉感？
不不对！熟悉感......
赵婷婷喜欢的人，无不伤害了她。所以，她会找和那三个男人完全不同的人!她的熟悉感是来自---那个人是和自己一样悲惨的人！
“不对，不对......”喻文州喃喃道，拦住了奔向食堂的小伙子们。忽的，他抬眼看向了那些可怜巴巴的警察们，终于放下了手，“去吃饭吧。”
那些小伙子争先恐后地去吃饭了。喻文州坐在一部电脑前面，已经开始寻找这个“身高不足170，农村背景，生活贫苦甚至受到压迫，生活混乱不修边幅，长相中下，体重中等偏胖，一个善于说话、善于欺骗的人。”
叶修放下了白斩鸡。
“你这样是找不到的。”叶修叹了口气，“这样的小孩，怎么会出现在贵族大学的学生档案里呢？”
“而且，这样的小孩，怎么会只报复4个人呢？”喻文州说。
“不对，他报复的，可是五个人。”叶修嘲讽地笑了，神色却是那么悲戚，“他决定报复所有比他过得好的人，也就是---”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在远方响起，地面竟然微微颤了颤。一时间竟好似是地震爆发！
喻文州和叶修打开窗户。远处，一大片灰蒙蒙的烟雾直冲云霄。
喻文州的对讲机里面传来一道刺耳的长音，喻文州赶紧关闭对讲机，狠狠地摔在地上。“我刚刚派了一队人去抓嫌疑人......”
“那个贵族大学，已经被炸成了平地。”喻文州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但是，蓝雨区还活着。你也活着。”叶修的眼底里有着说不明的情绪，他低下头，想要从兜里掏出来一根烟。
但是喻文州的脸已经慢慢靠近了他的。
最后，他的嘴上落下了温柔的一吻。
“抱歉，看看我是不是还活着。”喻文州笑着解释道。
“老魏叫我试试和你工作的滋味。”叶修挑眉笑道，“可我内心是拒绝的。因为再也不想在黑白之间、在生死之间求一个苟活。”
“那为什么来了？”
“文州，这你都不知道？试试向来是我美好品格之一。”
“那就试试，在此间黑白中，杀死黑暗，看看阳光普照大地是什么样子。”喻文州说。
“我想，那一定很美。”
（完）
评论